美国瞄准“小华为”

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

作者 | 塞尔达

有“小华为”之称的海能达遭遇了来自美国方面的压力。

4月8日早间，海能达紧急发公告称，公司收到美国法院的判令，临时被禁止在全球范围内销售双向无线电技术的产品，并处以每天100万美元的罚款，直至公司完全遵守禁诉令之时止。当天，海能达股价一字跌停。

虽说这是两家公司的商业纠纷，但背后牵扯到部分地缘政治因素。在美国法院作出该案一审判决同月，美国通过《安全网络法案》，要求FCC发布清单，列出“对美国国家安全或美国人的安全构成不可接受风险的通信设备和服务”。一年后，海能达和华为、中兴一并出现在FCC发布的第一批清单上。

在美国法院作出几乎一面倒的判决后，本来的数十亿元赔偿，加上最近的“禁售令”和“每天百万美元罚款”，能否赔偿、如何赔偿，成为了摆在“小华为”海能达面前的重要命题。

“小华为”大战摩托罗拉

1993年成立的海能达，总部位于深圳，业务以专用通信为主。专用通信系统主要面向行业客户，适用于应急通讯、指挥调度、生产管理等场景，对讲机是其典型终端设备。

2011年5月，海能达在深交所上市，随后通过一系列战略并购，不断增强其技术产品和全球市场的渠道。

2012年，海能达收购德国罗德斯瓦茨公司的PMR业务，从而获得了Tetra系统解决方案技术；2017年，海能达又进一步收购Tetra解决方案的领先提供商赛普乐，该公司是欧洲市场的第二大企业；同年，海能达还收购了加拿大诺赛特公司，从而进入了卫星通信领域。

大举扩张下，海能达也成为了行业领先企业，获得了“中国对讲机之王”和“专网通信小华为”等美誉。

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期间，海能达产品就被广泛应用于赛事场馆、酒店、安保线路等场景；同年，海能达产品还曾助力印尼G20峰会、泰国APEC峰会、国际足联阿拉伯杯等重大国际活动。

此外，在2022年全球无线通信网络技术发明专利TOP100的企业榜单中，海能达排名第74位，是全球专网通信领域排名第一的厂商。

摩托罗拉作为海能达在国际市场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自2011年以125亿美元将手机业务出售给谷歌之后，摩托罗拉业务向对讲系统、公共安全网络、视频分析等领域集中。

2017年，海能达的积极扩张引起摩托罗拉的警觉。当年3月，摩托罗拉在美国、德国、澳大利亚等多国向海能达发起一系列涉及专利、商业秘密及版权侵权的诉讼。在美国的诉讼最早启动，且涉及金额巨大，因此最受关注。

摩托罗拉诉称，其前雇员在就职期间下载公司机密文件，在数字无线对讲机技术方面帮助了竞争对手海能达。

在庭审过程中，摩托罗拉的律师指出，海能达为了追赶摩托罗拉，以60万股海能达股份为诱饵，吸引了被指控的摩托罗拉前员工。据称，这名员工在离职前曾大量下载并带走了公司的文档和源代码。而在此期间，海能达在摩托罗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该员工支付了薪酬。

但海能达的律师对此提出抗议，表示海能达有自己的设计原型，并且在雇佣这些摩托罗拉前雇员之前已完成了75%。公司聘请的这些摩托罗拉前雇员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是他们所窃取的所谓机密信息都是无意义且无关轻重的。

“海能达与摩托罗拉的诉讼纠纷起于商业摩擦，但由于中美法律体系存在一定差异以及企业自身对法律体系的浅层认识，最后走到了这一步。”一接近海能达人士对媒体表示，海能达过去几年陆续收购了海外公司，在中国以外的市场对摩托罗拉系统的传统地位提出了挑战。

此后，双方就这一诉讼进行了长达数年的争斗。2020年3月5日，美国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这个几乎“一面倒”的判决要求海能达向摩托罗拉支付总计7.65亿美元的赔偿金，接近人民币50亿元，而当年海能达归母净利润不足1亿元。

2021年，美国法院将赔偿金额减少到约5.44亿美元，但同时要求海能达向摩托罗拉支付5110万美元利息、3420万美元律师费等费用。海能达2023年半年报显示，该案的涉案金额约为47.47亿元。

产品禁售，

每天罚款百万美元

2022年，海能达试图在中国境内作出法律行动，寻求在美国“有色眼镜”中重夺处理纠纷的主动权。

当年6月，海能达向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声称其全新研发的H系列产品并未侵犯摩托罗拉的商业秘密和版权。但随后，摩托罗拉向美国法院提出了禁诉令动议，要求海能达撤回在深圳提起的诉讼。

2024年3月25日，美国法院批准了该禁诉令。4月2日，美国法院对海能达发出藐视裁定处罚，内容包括无线电产品禁售令和罚款等。这些处罚将持续至海能达完全遵守法院命令，或由法院主动下令终止。

法院在裁定处罚文件中称，施加上述禁令是针对海能达于2022年6月向深圳中院起诉摩托罗拉，寻求中国法院判定其产品未侵犯摩托罗拉的商业秘密和版权；而美国法院在今年3月25日指示海能达停止在中国的进一步诉讼，并在29日命令其退出该诉讼，但海能达违反了这些要求。

美国法院要求海能达及其所有关联公司和渠道商暂停在全球范围、以任何方式销售海能达无线电产品。该法院还要求，海能达在处罚发布三日内将该禁令告知包括潜在客户在内的所有相关方，并将市场禁令公布在公司官网主页。

此外，海能达需在处罚发布五日之内，向美国法院提交其已遵守这些要求的证据。法院还提出，起诉方摩托罗拉被允许向包括代理商、潜在客户在内的公众通知这一处罚。除了市场禁售，海能达还需每日向法院支付1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730万元）罚款，直到法院认定海能达完全遵守上述禁令。

对于中国诉讼的潜在影响，美国法院提出，海能达不得执行或以其他方式依赖深圳法院的命令或判决，直至本案藐视程序结束；若中国诉讼对摩托罗拉造成不利影响，美国法院可以考虑做出进一步命令以进行弥补。

在美国施加的庞大压力下，海能达在4月8日发公告称，它已撤销深圳案件的起诉，同时按要求暂停销售双向无线电技术产品，并已向美国法院申请撤销上述判令，近日正在美国法院持续进行听证。

赔得起吗？

考虑到官司的负面影响，4月8日，海能达发了另一份公告称，为支持公司持续、健康和稳定发展，增强广大投资者信心，公司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陈清州承诺六个月内不以集中竞价、大宗交易的方式减持其所持有的公司股份。目前，陈清州在海能达的持股比例为39.21%。

但这并没有阻止恐慌情绪，当天，海能达股价依然一字跌停。毕竟，华为所受到的制裁仅限于部分海外市场的业务，后期凭借中国市场的“内循环”系统实现了逆袭。

在尚未进行支付赔偿金的情况下，海能达的核心利润数据就已经不太理想，2020-2023年前三季度分别为1.1亿元、-2.42亿元、-0.57亿元、0.59亿元。

海能达仅在去年才勉强重新实现微利，0.59亿元的核心利润对应35.98亿元营收，意味着核心利润率只有1.64%，做100元业务连2块钱的税前利润都没有。

但海能达产品的毛利其实不差。2020-2023年三季报显示，它的毛利率节节提升，分别为47.3%、47.5%、47.96%、50.26%。从这一点看，“小华为”具备与华为类似的盈利能力。

而拖累海能达核心利润率的关键，是其高企的研发费用率，同期分别为14.34%、20.33%、19.64%、18.74%。

研发费用的付出始终要以提升公司竞争力为目的，从而拉动营收和利润。但从海能达的营收和利润数据看，似乎庞大的研发费用率更像是做了无用功。

此外，根据今年初该公司的业绩预告，2023年，海能达实现归母净利润6000-9000万元，同比暴跌77.91%-85.28%。

目前，海能达仍需赔偿摩托罗拉数十亿元，能否赔偿、如何赔偿是这个科技巨头的存活关键。

一方面，资产变现能解决的问题不多。

去年三季报显示，海能达账上净资产为65.4亿元，看似勉强够赔偿，但真正能变现的并不多，非流动资产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背后代表着海能达的厂房、生产线和技术，这几块动了跟叫它关门差不多，基本上动不了；流动资产中的“存货”跟正常生产经营息息相关，能动的也不多。

真正有可能快速变现、缓解问题的是9亿多元的货币资金和28.65亿元应收款，但这两大部分合计还是不够数，且应收款最终能变现多少也要打上问号。

另一方面，海能达的利润对于赔偿更是杯水车薪。根据上述业绩预告，海能达去年归母净利润才1亿元不够，即使变卖资产赔偿一部分，剩下的用利润还，都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

迫于公司长期依赖海外市场的现状，海能达也不敢贸然“躺平”，即便是要转型国内市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冲期。去年中报显示，海能达国外市场贡献其营收46.1%，利润占比更高达62.78%。

目前，海能达已在官网发布公告称：“根据美国法院的法令，在另行通知之前，海能达不得在世界任何地方销售任何含有对讲机技术的产品”。

海能达内部人士对媒体表示，收到美国法院的判令后，已经通知代理商停售信息，淘宝、京东的产品也已经下架。据相关媒体报道，4月8号上午，海能达淘宝、京东等网上旗舰店相关产品已经全部下架。天猫旗舰店入口显示“紧急通知”，表示已无商品可卖。

据服务买方投资者的第三方评级机构邦得数字分析称，海能达在收到美国法院的判令后，撤销了“不侵犯摩托罗拉商业秘密和版权”的起诉，并暂停销售双向无线电技术相关产品，这相当于暂停了海能达80%的业务，其收入、利润、现金流等均会受到重大不利影响，将导致流动性压力剧增。

如此看来，只有达成和解，海能达才能活下去。市场也一度消息称，摩托罗拉有意与海能达达成和解协议，和解金额在4亿美元上下。

不知道，海能达这一次能否像华为一般抗住压力，最终逆风翻盘。

参考资料：

凤凰网财经《通信龙头遭美国法院禁令：全球禁售！每天罚款100万美元！产品全面下架》

财新《多年诉讼“缠斗”未果 中国对讲机巨头海能达遭遇美国法院禁售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