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98K》的前奏声响起来,歌手郭聪明拿着话筒跑上舞台。这是郭聪明快手直播首秀的现场,但对于大多数此刻守在快手直播间的粉丝们来说,这更是一场久违的回归。
距离郭聪明2021年那次毫无征兆的因病退圈已经过去两年,在网红速朽的年代,两年已经足够人们来遗忘他了。
还好,那熟悉的唱腔响起来,大家总还能记得2018年的那个夏天。郭聪明在那一年凭借着搞怪又新奇的唱法翻唱了《98K》,迅速走红。那是他从一个搞怪的音乐模仿者、段子手以及小镇青年向一名专业歌手迈进的开端。
之后几年,他接连推出了多首大热歌曲,一些作品被影视剧选作插曲,他唱了杭州亚运会的城市推广曲,综艺节目邀请他上台表演,他站上了湖南卫视跨年晚会的舞台,还和薛之谦合作演唱了歌曲《耗尽》。
但一切都在2021年被迫中断了。他对外透露自己身患特发性震颤多年,宣布暂停工作。这是一种至今仍不知晓病因、亦无显著根治手段的神经系统疾病。它几乎会影响身体的所有部位,有点像人们熟知的帕金森病,患者手部、头部及身体其他部位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病症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加重。
他也曾因此患上抑郁症,整夜失眠。
两年过去了,疾病仍在影响着他,但他试图与之和解。“它其实就是一种病”,2月6日的那场快手直播首秀中,他在与同样也是快手主播的朋友白小白连麦时说,“你要调整好心态……与它共存嘛。”
“快手的所有兄弟姐妹们,你们好吗?”郭聪明扯着话筒喊起来,直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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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突然的决定。
2021年5月28日中午,郭聪明毫无预兆发布了一条宣布“退圈”的视频。他先是对着镜头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他带着哭腔说,“可能关注我比较早的朋友知道,我有特发性震颤这个病,但没想到恶化得比较快。”
“一开始是手,后来是胳膊、全身,到表情、到现在的声音,还有腿,我下楼的时候都要扶着扶手。”他苦笑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甘,“我今年才23岁。”
对于大多数关注郭聪明的粉丝来说,这场告别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发布视频前不久,他才刚刚上传了一条自己三岁和现在对比视频,“记不记得你出生时候多重?”他在评论区里向大家提问。他账号下的每一条视频几乎都是开口大笑的样子,伴随着他标志性的“hiao(好)的呢”的拉长语调,总是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他后来说,那段时间他已经抑郁很久了。之前拍段子,录五六遍就出来了,后来要两三天才能录一条视频。病症一直折磨着他,“拿牙刷刷牙的时候动不动就把嘴里面捅破了,吃饭拿筷子的时候要用腿依着(胳膊),不然(菜)就得掉在饭桌上,它一直都在你生活里,更恐怖的是随着年龄增长(症状)还会持续加重。”
发布视频前他刚刚参加完一个活动,前一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早上10点钟化完妆就去了活动现场,身体处在一个特别虚弱的状态,更让他难堪的是,他在台上发病了,手拿不住话筒,掉了下来。
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讲话环节,身边的人还以为他紧张,但他自己无法接受,“太差了”,回去之后他就宣布了“退圈”。
团队的人劝他再等等,但他还是决定暂停工作。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他的事业才刚刚走上正轨,他和朋友一起办的全国巡回演唱会下个月就要开始了,首站定在沈阳,几个月前郭聪明就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向粉丝们预告,“沈阳见”。
这些曾经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对于这么一个出身在内蒙古贫穷家庭的孩子来说,唱歌这条路本就是奢望。“我们家的条件差到你不能想象的那种”,郭聪明说。父母在他十岁左右就离异了,母亲在工地上开搅拌机,父亲则到处打零工。他考上过音乐学院,但又因为贫困放弃了。
生活的紧迫感始终伴随着他,还在上学,他就出去跟乐队跑场唱歌,一趟挣一两百,留下点伙食费,剩下的都拿回家。
后来他自己出去打拼,在包头租了一间毛坯房,“厕所都没有,白墙也没有”。他到处参加比赛,但少有收获。有一次,他要去安徽六安参加一个节目海选,他和母亲一起搭火车去,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母子俩挤在在火车过道上,垫着纸片撑了一夜。那几年大热的好声音他也参加了海选,导演组让他试音,他因为病症声音发抖,落选了。
草根选秀的黄金时代早就过去了,“可能你自己也明白了,如果想通过这条路往外走的话会很难”,郭聪明说。绝望无助中,短视频大潮袭来,他开始尝试做自媒体。
一开始只是翻唱,“哪首歌热度高我就唱一下”。就像你在短视频平台上听到过的那些洗脑的音乐片段一样,他的那些翻唱里充满着搞怪、猎奇以及廉价的机器笑声。有时候粉丝会专门在评论里艾特他,让他唱某一首神曲,或者用模仿动画片里熊二的声音唱歌,表演弹舌,甚至是戴上假发表演女声,他也从不拒绝。
这是短视频时代的通行法则,他很快脱颖而出。2018年,他先是凭借翻唱《Sugar恶搞版》出圈,之后又通过改编过的《98K》而火遍全网。他在《98K》的开头加入了自己标志性的弹舌,中间又加入变奏、加速等方式,播放量过亿。
唱完《98K》的第二天,他出门就被人认出来了,“街上人说你不就是那个唱98K的小孩吗?”
那些曾经求而不得的流量与关注忽然如潮水般袭来。“涨粉很恐怖”,一天就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新增关注,他终于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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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那条“退圈”的视频后,郭聪明大哭了一场。他梦想成为一个歌手,“真正发片的歌手”,但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就被迫停止了。他在评论中说,“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只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特发性震颤从小就伴随着他。最早发病是在小学六年级,课堂上他拿着笔手就会发颤,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妈妈说可能是晚上没睡好。到了中学,症状愈发严重,去医院检查,“拿了一大堆东西,心电图、核磁共振、肝功能、甲状腺功能……”什么检查都做了,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医生说,解决不了。
他不肯放弃,自己偷偷上网查资料,都说治不好。后来他走红之后,又去北京的大医院检查,杭州也去了很多躺,也向国外的医院咨询,各种各样的医生都见了,依然没有好的治疗手段。
“后来我就没有期待了”,郭聪明说。朋友给他介绍信得过的医生,哪家医院可能有办法,去了太多次之后他就对他们说不用了,“去了之后一样的答案”。
症状严重的时候,他需要靠酒精来麻痹自己,“喝酒之后可以短暂地快乐一会儿”。酒精可以暂时缓解特发性震颤的症状,但只能维持几个小时,病情往往在第二天加重。
宣布退圈之后,郭聪明和朋友一起去云南散心,还回了趟老家内蒙。那是郭聪明这些年密集工作的高压之下少有的放松时刻,“你会暂时忘掉自己的这些事情”,但等到回归到正常生活,那些情绪就又回来了,“你再去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会难受”。
更现实的事情也影响着他,暂停工作后他还要忙着处理对合作方的赔款,为此他和团队不得不缩减开支,北京的工作室也搬到了一个更便宜的地方。
与疾病达成和解是艰难的。日子久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他与生俱来的病他无力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这个病是治不好的,而且每天伴随着你,无时无刻,(你)只能和它共存”。
他开始尝试降低对酒精的依赖,也开始健身。他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自己健身的照片,说一个半月瘦了12斤。他也试图不再熬夜,“要把自己的生物钟调整过来”,尝试自己在家做饭,还在家里设了一个录音间,在家做音乐。
音乐是他治疗自己的解药。过去,他总是在短视频平台上翻唱那些大火的歌曲。短视频的时代,流量像是风一样一阵又一阵,但是现在他希望能做出一些有质量的东西。朋友劝他,写点古风,写点大家听着舒服的,旋律简单点的,“你这样做音乐没必要”,但他不愿意,“我不想做这样的音乐”。
宣布退圈之前,郭聪明和薛之谦合作演唱了一首歌曲《耗尽》。去年初,歌曲的MV终于上线了,他对粉丝说,“久等了”。
薛之谦是郭聪明一直以来的偶像,也是他希望成为的样子。有时候,郭聪明写完一首歌,自己听了五六遍觉得不错后,会鼓起勇气发给薛之谦。一个星期后,他问薛之谦感觉怎么样,对方回答说还好吧,他就知道还有不足,“如果一首(歌)是好的他会说不错的”,就自己再去反复听到底哪里不好。
快手的直播首秀上,郭聪明带来了自己的新歌《美化》的首演。这首歌从他前后筹备了两年时间,一直打磨到最佳状态才发出,是一首在他心里“可以算90分”的作品。他希望粉丝或者听众们能感受到他的音乐里“是有东西的”,而不是做一些“一味追求市场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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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手的这场直播首秀郭聪明筹备了许久。这是他回归后的第一场直播表演,他希望能够给屏幕那一段的观众带来“演唱会现场的感觉”。
直播过程中,不断有以前熟识的好友加入连线,他们对郭聪明说着好久不见,号召着自己的粉丝去郭聪明的直播间点上关注——这是专属于短视频博主们的朴素支持。连线中,朋友白小白小心翼翼地问起,“你的那个病好了好点了没有?”
郭聪明宣布因病退圈之后,白小白曾给他介绍过医生。“还没完全好”,郭聪明说,他已经能够坦然地对外谈起自己的病症,“关键是要调整好心态”,他也呼吁大家要给身边抑郁症的朋友们一些鼓励和包容。
好友高火火和郭聪明相识多年,二人曾一起合唱过《98K》。即便晚上就要赶高铁离开,高火火还是在直播当天赶到现场支持。二人合唱歌曲时,评论区里有人说道,“梦回2018”。
这是快手上独有的温情时刻,高火火在直播间说,“像是回了家一样”。舞台上朋友间的插科打诨总能让人感受到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情。“你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支持”,郭聪明在采访中说。他常常在翻看视频下粉丝们的评论,细心的粉丝会在那些视频中发现他手部微小的抖动,问他,手是不是还有些抖。
一些粉丝把郭聪明的私信当作树洞,发一长串一长串的文章鼓励他,有的时候甚至只是说说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三点中取个外卖了,我吃了鸡腿了”,这些微小的时刻让他感到温暖。
他尽量不让自己私下的状态影响到短视频上的呈现,录视频的时候,他会站在观众的角度,”这么多人因为我得到了快乐,我还是有一定责任的,我要持续的带来快乐。”
新歌《美化》可以算作是他送给粉丝的“礼物”。为了大家可以免费听到这首歌,他自己掏钱承担了所有的歌曲制作,把版权留在自己手里,免费上线各个平台,他说,“就是亏本,也要让更多人听到。”
作为平台方,快手也在尝试帮助扶持主播做出更多优质内容。去年,快手直播公会运营负责人顾北在2022快手光合创作者大会上宣布将拿出5亿现金和30亿流量激励优质内容创作及赋能主播成长。
“自媒体我是不会丢下的”,郭聪明说,“这么多粉丝、兄弟姐妹在短视频上关注我,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之后他也计划和平台合作一起推出一档综艺,和大家一起唱唱歌、聊聊天。
阔别市场一年,郭聪明能感受到自己的流量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高了,但他也试图不再用以前的标准来评价自己,“现在我能做出好的音乐就是进步”。
仍然有人愿意支持他。2月6日郭聪明的快手直播首秀有超过1000万人预约,最终总观看人数破亿,最高有超过400万人蜂拥在直播间里听郭聪明唱歌。
“感谢有你们”,直播结束后,郭聪明在社交平台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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