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打工人被拼多多式“创新”锁死

KPI、OKR、期权、中台等等，早已经装不下互联网活跃的创造力，996、007、大小周、超级大小周、竞业协议、控制厕所坑位，重新定义兄弟、福报、用命拼，围绕打工人时间的“互联网创新”堪称百花齐放，一山还有一山高。

只是香港巴士大叔有句实在话说的好：你有压力，我有压力。大家都有压力，不要把自己的压力转移给别人，这是现代人应有的美德，在自身能力更强的情况下，把压力转移给一直支撑着自己的职工，会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这种孤独，真的是可耻。

一， 黑锅外包式创新

2020年，很多人没有走得过来，也已经有人没有力气在2021年走下去。

为多多守边疆的润肺女孩走了还没几天。1月9日18时，拼多多通报了一例员工今日在长沙家中跳楼自杀的事件。

谭某林，男，2020年7月8日入职拼多多，未婚，岗位为技术开发工程师。事发前一天刚好入职拼多多半年。原因还在调查。

这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一家一直将本分挂在嘴边的、却接连发生人命事件的公司，又有着怎样的本分文化？

先说一说甩锅式公关。

12月29日凌晨1点30分，新疆时间十一点半左右,润肺女孩在与同事一起走路回家的路上突然捂腹，晕厥倒地，后抢救无效，不幸离世。

1月4日上午8点19分，认证为拼多多的知乎账号回答此事件的提问时甩锅时代，“你们看看底层的人民，哪个人不是用命换钱…”。

当天下午，拼多多公告辟谣未发过这种“官方回应”。随后被知乎硬刚打脸，就是拼多多知乎官方账号发布的。

随后，拼多多甩锅供应商，声称为官方账号管控不严道歉：供应商员工发布，不代表官方态度。

甩锅合作伙伴，也算是互联网“创新”的一项重要内容。

也是在2020年这个特别寒冷的12月，饿了么送餐员在朝阳猝死，平台工作人员称“出于人道主义”补偿2000元，引起热议。

饿了么平台一工作人员明确表示，韩某伟与平台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愿给予家属2000元的人道主义费用。

在《蜂鸟众包用户协议》书里，有一项特别提示，明确表示蜂鸟众包仅提供信息撮合服务，用户与蜂鸟众包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劳动/雇佣关系。

说实话，你给钱我干活，这不是劳动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

因为民意沸腾，针对此事件，饿了么做出正式回应，并表示对生态合作伙伴的不当措辞深感惭愧，声明提高保额与抚恤金，将保额提至60万元。而在新的保险规则实施前，饿了么将提供60万元抚恤金。

网友有句话说的好，原以为内卷的反义词是外包。hh。

但是，从平台到合作伙伴，对员工或者临时工的苛刻文化，大体是一脉相承的。

二，360度锁死的管理创新

辟谣的骚操作，拼多多已经不是第一次。

去年9月，拼多多上线了“多多买菜”，第二个月的10月8日，黄峥发表内部讲话强调，“买菜是个好业务，是个苦业务，是个长期业务，也是我们拼多多人的试金石” ，“开启硬核奋斗模式”。

第三天的10月10日，脉脉认证的拼多多员工开始爆料，拼多多有的部门开始实行超级大小周的作息制度，一周工作七天，一周工作六天。

随后在知乎“如何看待网传拼多多将开启月双休模式？真实情况是怎样的？”的话题下，拼多多已认证的官方帐号又是第一时间辟谣：利益相关。不存在这样的骚操作，请不要相信谣言。

面对质疑，拼多多回应称，造谣不需要证据，辟谣反而需要证据？这样的辟谣似乎更接近造谣的本质。

日前，B站上一则《因为看到同事被抬上救护车 我被拼多多开除了》的视频引发舆论关注。

这名员工指出，拼多多上海本部的员工每个月会有“工作300小时”的要求，买菜部门还要至少工作380小时。

拼多多方面对此回应称，王*及其周边人在网上发布不实言论，包括公司HR通过翻看其手机获悉其在某匿名社区发帖，以及公司HR威胁毁坏其档案，公司有300小时工时的“本分计算器”等，公司特此对上述不实谣言予以澄清。

此前，脉脉针对此事发布声明称，在用户信息管理上，严格遵循国家相关法律法规的前提下，不以任何形式向任何第三方提供职言区发帖用户信息。

那么除了查手机，拼多多是怎么得知王*匿名发布了这些信息的呢，不明觉厉。话说此前脉脉已经各种关于拼多多HR查手机的爆料。

一位响应公司号召转岗拼多多买菜业务的内部职工1月11日对水哥表示，自从2020年10月初到现在，TA只休息了三天，十二小时工作制，每天基本上都是夜里一两点下班。

拼多多辟谣确实没错，没有月双休的骚操作，只有月单休！

按这个节奏已经超出超级大小周的想象力，10月与12月都是31天，一个月工作了360小时。

这样看起来快手未上市冲刺高调宣布大小周并不是很过分...

除了买菜业务部门，拼多多其他部门也不好过，就像一位拼多多认证员工表示：“我们团队一半人去买菜业务了，需求又没少，这怎么做？”

根据《劳动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国家实行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四小时的工时制度。第三十八条，用人单位应当保证劳动者每周至少休息一日。

拼多多一周工作7天就是84小时，超过了法定规定时间将近一倍，每周至少休息一日，到了拼多多变成每个月休息一天。

用上述内部职工的话说，大家都知道是用命在拼，但还是人头踊跃，争先恐后，这届年轻人都在还房贷或者攒首付，“小城市装不下梦想，大城市容不下肉身。” 只能用命拼。

最近小伙子跳楼的原因未明，但是拼多多的高压管理模式，早已经饱受非议。

前两天有个认证拼多多职工的脉脉用户，作为一个离职进程中的员工，曝光了几个拼多多对离职员工的骚操作：

1. 要求请假脱敏，时间1-3个月不等，期间不发工资；

2. 需要提供下家offer，才允许走离职流程；

3. 入职下家公司时，拼多多hr将陪同入职。

最后TA写道：“各位教下我如何走仲裁拿到离职证明吧，我累了，想哭。”

脉脉上这种情况的爆料很多，水哥曾经求证拼多多内部员工，但是大都缄口不言，未能得到佐证。

另外还有更过分。

去年8月份，拼多多厕所问题成了互联网行业最关心的问题，“如何看待拼多多被曝员工因厕所坑位不足，在小便池里拉屎？”成了知乎热搜话题。

自称拼多多的员工反映，“PDD目前6000多人，3000多人的研发团队基本分布在3层楼，一层1000人，男女比例15：1，一层楼男员工800多人，厕所坑位8个，人均100人共享一个坑位。”另有爆料，老板每层都有专属vip坑位。真是匪夷所思。

曾有网易员工爆料，厕所被装上了信号干扰器，字节跳动爆出厕所屏蔽信号，360内部开发使用的“如厕指南”软件。

真是八仙过海，各有奇招。

三、没有技术可资剥削，只有劳力？

李光耀说，“我们没有原料可资剥削，只有劳力。”

有人拼命，有人拼身家，走了两个拼多多员工，一个饿了么外卖员，几乎于此同时，拼多多黄峥的身家超过了马云。

黄峥曾多次表达过对新加坡国父李光耀的敬仰和学习。

对新加坡模式研究颇深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马蒂亚·森总结了几个 “李光耀命题”：

1、自由和权利反而会阻碍经济增长和发展；

2、工会特权以及工人工资的上涨被限制；

3、以保证资本回报率…

拼多多的用户体量已经逼近阿里巴巴，它的资本攻势还远远没有到停止的时候，百亿补贴还在继续，成本压缩对于这个用利润换增长的公司的生存很重要，但是将压力转嫁员工就很过分了。

去年第三季度，拼多多平台销售与市场推广费用101亿元。

每个电商平台都有独特的品类标签。拼多多农产品比例远高于其他平台。2019年财报，拼多多农副产品成交额1364亿元，占总GMV的13%。

在百亿补贴还未停止，蓄势上攻阿里巴巴地盘的时候，各大小巨头的买菜业务与团购业务开始来势汹汹，一方面威胁了拼多多农产品的基本盘，另一方面美团等玩家通过买菜、团购更是切入了拼多多拼好货的主航道，买菜业务关系拼多多生死，以及未来的增长空间。

无论是深度介入农业的买菜，还是拼好货的社区团购都是拼多多的核心利益区域，这两个区域都有各种玩家从美团、饿了么、到京东、兴盛优选，都在加大投入，而拼多多介入买菜与社区团购业务都相对较晚，一旦被排挤出局，其基本盘农业与拼购业务，都会遭遇巨大的冲击与不稳定性。

你去看看美团与拼多多的买菜品类，就知道这个赛道拼多多已经落在下风，而且美团的拼好货越做越大，并且同样有微信的流量支持，拼多多所受威胁可想而知。

这一切决定了黄峥倾巢而出、主攻买菜业务的硬核奋斗模式。

德国飞机涡轮机的发明者德国人帕布斯·海恩曾提出一个在航空界关于飞行安全的法则海恩法则:

每一起严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29次轻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000起事故隐患。

拼多多接连发生人命事故，就像累累危卵一样，往下掉，是因为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垒得太高了，工作量不减，人就会被压坏。

也许在他们眼里，员工只是零件，随坏随换，但这对社会家庭、消费、教育与产业的升级都会带来巨大的破坏，这是将公司的成本无形中转嫁给了社会全体。

《黄铮的100种偏执》一文中透露了两个细节：拼多多上市之后的两个晚上，2000多名员工，进场规定不带笔、手机不能录音，问题写到纸上带进去。

开场头几个问题是：“上市了会有双休吗？”

黄峥回答：“没有。”

“那有期权吗？”

黄峥回答很干脆：“没有。”

一路高歌猛进的拼多多，市值已经接近京东的两倍。黄峥身价也超过了马云，成为中国仅次于农夫山泉钟琰琰的富豪。

做到这一切，在本分的员工们努力下，过份的拼多多只用了五年时间。

去年夏天，水哥骑着共享单车等红灯的空档，一位骑手突然拍了拍水哥肩膀，大概看水哥像同行，没来由地说了句：“大哥，生活真特么累啊。”

他现在都是美团、饿了么的单一起跑，今年疫情，按说更忙了，但收入更低了，“现在赚一万块钱已经很难了，跑得很累赚八千多就很不错了。”

过了红灯，一阵风，人已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