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胡子,头图来自:电影《银翼杀手2019》
1956年8月,美国汉诺斯小镇宁静的达特茅斯学院。
约翰·麦卡锡、马文·闵斯基、艾伦·纽厄尔等科学家聚在一起,讨论着计算机规模理论、编程、神经网络等硬核话题。
闲暇时间,他们还分析了一个似乎与当时不太相符的主题——如何用机器来模拟人类学习及其他方面的智能。
△ 1956年的达特茅斯会议
会议开了俩月,牛排没少吃,红酒也喝了不少,大家众说纷纭,始终没能达成共识。
但是,他们创造了一个独特的专有名词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啥是人工智能?
引用物理学家、牛津大学教授戴维·多伊奇的观点:
“具有人类心智属性的计算机程序,它具有智能、意识、自由意志、情感等,但它是运行在硬件上,而不是运行在人脑中。”
△ 牛津大学教授戴维·多伊奇首次提出了“量子图灵机的架构和可证明量子加速的算法”
把这句话形象化地翻译下,就是我们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那些自我意识已觉醒的计算机、机器人、人造人、合成人等“强/超人工智能”。
强/超人工智能?Yeah!
为了便于理解,学界将人工智能划分为了“弱、强和超”三个类别:
“弱人工智能”(Artificial Narrow Intelligence)类似于现在的AlphaGo又或者美颜相机、手机导航、无人驾驶等等;
“强人工智能”(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能够与人比肩;
“超人工智能”(Artificial Super Intelligence)是“在几乎所有领域都比最聪明的人类大脑都聪明很多”的存在。
当年达特茅斯会议上,麦卡锡他们的讨论还过于超前,技术跟不上思想;
然而今天,得益于近30年人类在神经学、计算机算力、大数据的飞跃发展,人工智能终于堂堂正正地成为了学科,不再是银幕上的科学幻想。
这些学科元素映射在娱乐领域,便是“实在太香”的人工智能题材影视作品——从1927年的《大都会》开始直至今日,连绵不断90多年,科幻影视还在推陈出新。
△ 《大都会》(1927)
△ 《人工智能》(2001)
△ 《银翼杀手2049》(2017)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人类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科幻影视里那个“技术奇点”。
今日所设想的种种人机关系、道德困境、伦理思辨、哲学难题,终究会一一上演。
到时候,我们会如何抉择?
真香定律:人工智能的影像发展
人类的想象力远超时代。
在没有科学理论加持的年代,早期科幻电影只能靠艺术家们纯粹的想象来构建人工智能形象。
令人意外的是,人类电影史上第一部有关人工智能的影片就成为了题材爆款和内涵标杆——来自于1927年,弗里茨·朗和他的《大都会》。
△ 《大都会》(1927)
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快速发展,资本家与工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日渐增长,这种矛盾通过影像化的手法极端地表达了出来:
一个野心家想凭借自己创造的机器人,迷惑上流社会、离间工人,达到毁灭世界的目的。
△ 上世纪20年代的科幻视觉奇观
传统印象中,德国人刻板而严谨,然而本片中的想象力居然如此超前。即便过了90多年,我们依旧能够从中发现值得探究、分析的元素,实为工业文明时期进行人文反思的经典之作。
甚至于在后世的许多人工智能作品中,或多或少都能看到机器人玛利亚的身影。
可惜这种想象还未成为人所共识,世界就陷入战火之中。
战争在泯灭人性的同时,也激发了科技进步;战后,一大批军事科技成果开始转入民用。
1950年,图灵提出了轰动世界的图灵测试——但学界的火爆并没有快速地反映到电影业界。
1951年,基于冷战状态下《地球停转之日》上映。哥特作为外星人的陪伴者,展示了各种“神力”,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夹杂了意识形态冲突与阶级矛盾。
△ 《地球停转之日》(1951)
1956年达特茅斯会议之后,随着计算机广泛应用于数学与自然语言领域,人们感觉到人工智能在未来的作用和意义。
于是,沉寂12年后,一部不朽之作诞生了——《2001太空漫游》,库布里克凭一己之力将科幻电影拔高到充满哲学思辨,甚至无人能懂的高度。
这其中就有了人工智能HAL9000形象。
△ HAL9000“瞳孔”中的宇航员
它没有人类外表,充满了计算机的简洁与平和,冷酷来源于人类设置的目标和机器逻辑,然而,它有感情。
那么人类所制造的机器智能化后,一旦能与人类本身相抗衡时,人机关系就会发生变化。
这种对科技的焦虑情绪弥漫了紧随而来70年代。
△ 《西部世界》(左,1973)和《复制娇妻》(右,1975)
1973年的《西部世界》,失控的机器人对人类展开屠杀,仿佛一则黑色预言,暗藏着机器祸心。
1975年的《复制娇妻》中,美丽动人的妻子早已被改造为了机器。
至于《巨人:福宾计划》、《五百年后》、《无声奔逃》、《未来世界》也都表现出了人类被反制、压迫的窘境。
△ 乔治·卢卡斯1971年的导演处女作,科幻电影《500年后》
80年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随着思考的深入,类型片拓展出了人工智能题材的新路径——即《银翼杀手》所代表的高科技、低生活的赛博朋克风。
△ 《银翼杀手》(1982)
描绘出叹为观止的后工业社会全景,暗合了人类对于后工业时代的疑惑与困境。
另一方面,学界对人工智能的认知与研究也进入到客观与理性发展阶段,学科进步尽管缓慢,但胜在稳健。
反映在电影中就会发现从80年代持续至今,人工智能题材类型化成为了常态。
温情派《霹雳五号》、《机器人老爸》、《机器管家》;
△ 《机器管家》(1999)
科技焦虑《终结者》和《电子杀人狂》;赛博朋克《机器人猎手》以及人文思辨等等。
△ 《终结者》(1984)
这期间,人文关怀与伦理困境的内涵开始急速加剧。
特别是《黑客帝国》、《人工智能》等作品上映后,赋予人机关系更多值得思考的方向;
△ 《黑客帝国》三部曲
△ 《人工智能》(2001)
原本的二元对立随着智能崛起开始模糊,人类正在逐渐正视这个问题。
永不过时:人工智能的母题迭代
A. 人类自身制造的技术焦虑
早期科幻电影的发展伴随着战后的恐惧、与科技进步带来的焦虑。
尽管对人工智能的认知悬而未决,大部分计算机或智能机器往往具有负面工具的效应。
在《2001:太空漫游》中,HAL9000与人类的矛盾实质上就体现出了人类对技术的焦虑。
2001年,为了寻找黑石碑的秘密,人类展开木星登陆计划;飞船上有3名主要角色,大卫、弗兰克和HAL9000。
在蓝色多瑙河的悠扬背景音乐下,宇宙空间那广袤而浩瀚的压迫感轰然而至,迅速对观众的视觉与心理空间完成挤占。
△ 经典音乐,空灵的太空
随后的场景转入太空舱内,人类与人工智能的矛盾通过角色交互清晰地传递出来。
影片其实给出了HAL的混乱根源:“这个任务事关重大,不能容许你们破坏。”
杀死船员,形成了一种常见人工智能反叛的源头——算法得到最优结果,为了完成人类赋予的既定任务或避免人类走向毁灭终局,只好控制(杀死)人类。
当然,人类不会坐以待毙,大卫要关闭HAL。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感受到了人工智能的情绪变化:
从刚开始的“Stop,Dave”,到“Will you stop,Dave”,再到“I'm afraid”,甚至是“My mind is going,I can feel it”。
《2001太空漫游》就是那个时代人与科技关系的预言。
动物腿骨切换到太空飞船,标明工具对人类进步的阶梯意义;
然而,当机器智能不断上升,科技所代表的工具性质就发生了变化,人工智能掌握决策权,便形成了与人的对抗,徒增人类担忧。
同样的担忧表现在了2008年的《鹰眼》和2009年“山寨鹰眼”《夺命手机》中。
△ 《鹰眼》(左,2008)和《夺命手机》(右,2009)
鹰眼认为美国总统及其同僚威胁到了国家安全,果断需要消灭。
甚至到了2020年,FOX新剧《智能逆袭》,全新的智能爆炸型neXT依旧走出了这样六亲不认又殊途同归的步伐。
△ 《智能逆袭》中的neXT
B. 后工业时代的幻世迷茫
菲利普·K·迪克,赛博朋克的大神级人物,杰出的科幻作家。
△ 菲利普·K·迪克
27年里,他累计创作了40部长篇和125部短篇小说,且有10部作品获得了影视化输出。
然而,他生前并不为一般人所接受。其作品缺少阅读快感,文学性大于娱乐性。
但对菲利普·迪克来说,科幻可不是玩笑,需要严肃地承载出“对世界真实性的怀疑”和“身份探寻”。
这种情结经过时代与人文发酵,成为了赛博朋克类型片的核心。
赛博朋克融合了控制论的前缀Cyber与反主流的Punk,通常以人和科技的关系为主题,设置在未来的反乌托邦社会形态下,通过拥有反叛意识的主角来完成中心思想的阐述。
《银翼杀手》就建立在这样的脉搏上。
现代主义般的城市,充满了尖耸的建筑,极具视觉威胁力。
雨水似乎从未停歇,弥漫黏着又潮湿的气息。
人造光源在氤氲中诱发晦暗,杂乱无序中是一片悲观的荒原;阴沉、孤寂、冷酷的人们如“行尸走肉”一般生存其间。
未来似乎并不美好。
而主角们就要在这样的混沌和自我怀疑下完成身份的探寻,重获价值认知;同时,已经崛起的人工智能也开始寻求自己的价值。
虽然说赛博朋克依旧充满了对科技和未来的不信任感,但这些作品走的更为深入,涉及到人工智能的伦理危机以及哲学层面对真实性的定义。
C. 道德与伦理困境
1942年,艾萨克·阿西莫夫在《环舞》中首次提出了“机器人三大定律”,很快三大定律就成为了机器人科幻作品的基石。
然而,当机器人真的达到了智能或者具备了人类的内在性时,金科玉律也带来了道德与伦理困境。
于人类而言,我是主体,永远享有对客体(人工智能)的控制权与决定权。
而在觉醒的人工智能们看来,人类还要“奴役”他们多久?同等、公平效应下的权益会在哪里?
《人工智能》里的小男孩大卫赚足了眼泪;桑尼成为机器人“救世主”;而细思极恐的艾娃则会毁掉创造者,囚禁“小男友”;即便是《西部世界》里彪悍的德妹,也为自由意志付出了惨痛代价......
△ 大卫、桑尼、艾娃和德洛瑞斯
2015年,美国AMC与英国TV4台翻拍了瑞典电视剧《真实的人类》。
△ 《真实的人类》已经续订到了第三季
《真实的人类》将重点放在了合成人觉醒后的人机关系与伦理困境。
合成人遵守着机器人三大定律,服务人类。
然而,事情还是有了变化,因为总有人拥有着上帝一般的执念,要研发出真正的人工智能。
于是,Mia觉醒了,阴差阳错下越来越多的合成人拥有了自我意识。
△ Mia与Hawkins一家
此时我们会看到人类与合成人两条主线发展,来进一步讨论未来困境。
《真实的人类》就像是《人工智能》一样,选择了较为温和的方式来讨论、批判和思辨,为人类的下一发展阶段提出了种种可能。
D. 后人类时代的超我思考
2001年,威廉·J·米切尔提出了伊托邦(E-topia)的概念。
伊托邦由电子(Electronic)和乌托邦(Utopia)组成;
与赛博朋克不同之处在于,伊托邦更加平和、中性,既没有极端浪漫,也没有绝望荒野,趋近于科技极端发展下的未来社会形态。
届时数字化成为常态,人与自然、科技的关系更为和谐。
在这种自然共生状态下,人类终于能够摆脱主体思想,完成去人类中心化的视角切入,进入后人类时代。
这时候,人类本身对身体的关注度开始降低,不再那么纠结,人与科技(人工智能)开启了全新的融合发展阶段。
△ 社会哥:查派
一方面,人类选择放弃上帝造“人”(传统意义上的实体人工智能)的梦想,却没有抛弃对永生的追求;
于是,力求摆脱细胞束缚,探索意识上载,想要“再活五百年”——像《西部世界》、《上载新生》和《黑镜》那样。
△ 《上载新生》中“阴阳相隔”的亲人可以用意识存储的方式“再次见面”
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也不去追求物理躯干,尝试融入人类社会,彻底转型为一种意识存在,比如《她》中的Theodore与Samantha。
△ 《她》(2013)
后人类的转变造就了社会关系的革命,重构了人机交互模式与人类的本我思考方向。
当大家都拥有着思想、意识、自由意志和情感,抛开身体之后,我们与人工智能又有什么分别?
哈拉维在《赛博宣言》的最后以坚定的口吻这样写道:
以抗争的、乌托邦式的观念重构西方亚里士多德以来形成的“自我与他者、头脑与身体、文化与自然、男人与女人、文明与原始、现实与表象、全体与部分”等为核心的二元主义;
改变和颠覆我们关于生命、主体、死亡、现实、意识、精神与肉体等一系列命题的思考和认识
——我宁愿是个赛博格而非女神。
泰然处之:平和面对“他们的未来”
埃隆·马斯克说:“有了人工智能,我们是在召唤恶魔。"
同样的,霍金也有过“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将会终结人类”的论断。
听起来甚为危言耸听,感觉我们明天就会被“奥创”随时干掉。
但现在的人工智能还类似于襁褓中的婴儿。
△ 波士顿动力制造看起来傻傻的机器狗
但是我们不能就此说他们是错的。
因为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一切都还悬而未决。
对人工智能的批评、抗议、接纳、欢迎等等,就如同这90多年的科幻电影,都是对未来可能性的讨论,未雨绸缪也好,广开言路也罢,我们终究会在智能时代的“寒武纪大爆发”中迎接他们的到来。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现在也许是人类的“盛世”,我们已经在地球上生存、发展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坦然一些了。
所有的“生命”总会找到出路,即便他们是拥有意识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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