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确地“恰”槟榔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最近大热的两会提案竟然是关于槟榔的——据《证券日报》的报道，全国人大代表、武汉大学口腔医院院长边专教授已经将槟榔立法的建议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其实他近年已多次提交过关于槟榔的立法建议。

两会外，槟榔也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3月7日，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下发了《关于停止广告宣传的通知》，这份通知明示：

所有企业即日起停止国内全部广告宣传，停止发布的媒介平台包含且不限于报纸、电台、电视台、高速公路、机场、铁路列车、地铁、公交车、网络平台、电子屏、店招、影院、出租车顶等。文件要求，此项工作必须在3月15日前全部完成。各企业务必顾全大局、加强组织、按时落实。各企业间要互相监督，对未按要求落实相关工作任务的企业，市场管理部门将取证并采取相应措施。

这也是槟榔行业第一次迎来“禁令”。

一颗青果，配上树叶，嚼一嚼提神醒脑。“槟榔加烟，法力无边；槟榔泡酒，永垂不朽。”如此“刚”的一款“小零食”怎么就上了“黑名单”？

在这拨槟榔的相关讨论热起来之前，很多人或许还认为槟榔和口香糖是一个性质，和“致癌”更是八杆子打不着。但其实，槟榔致癌的说法已成为了主流。

“十个口腔癌，九个嚼槟榔”

早在2003年，世界卫生组织下属的国际癌症研究中心就已经将槟榔认定为一级致癌物了。

图片来自网络

为什么说槟榔致癌？湖南省口腔医学会会长、中南大学口腔癌前病变研究所所长翦新春在2014年发表的论文《槟榔致癌物质与口腔癌》中这样写到：咀嚼槟榔可引起口腔黏膜下纤维化（OSF），OSF就是一种癌前病变，经过长期的慢性病理过程可恶变为口腔癌。

按照论文中的说法，槟榔中的多种活性成分和代谢产物有细胞毒性、遗传毒性甚至直接致癌性，这些物质包括槟榔生物碱、槟榔鞣质、槟榔特异性亚硝胺和活性氧等。

而且“十个口腔癌，九个嚼槟榔”已经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公众号“剥洋葱people”在去年5月份的文章中就报道过疑似嚼槟榔致口腔癌的案例：2018年4月14日，湖南湘雅医院官网发文称，在口腔颌面外科46病室，现50位住院患者有45人患口腔癌，其中44人有长期、大量咀嚼槟榔病史。

口腔癌患者需要面对的，是无法结束的痛苦，直至走向死亡。他们的舌头和口腔黏膜会发生溃烂，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无法进食的他们只能靠流食和静脉注射。另外，部分口腔癌手术还面临着割去舌头和切去牙床的操作，导致患者后期面部毁容。

2017年12月26日，湖南省肿瘤防治研究办公室首次发布了湖南省肿瘤登记的最新数据，其中，在男性发病前10位中，口腔癌位列第七，这是口腔癌首次进入湖南省全部癌症发病比例的前十。近12年来，长沙市5家医院的口腔癌病人迅速增加。

《中国牙科研究杂志》于2017年刊登的论文《预测槟榔在中国诱发口腔癌人数及产生的医疗负担》中也有数据显示，在过去的12年里，长沙市5家医院的口腔癌病例呈现迅速增长的趋势。从2005年的305例，增长到2016年的2108例，总数已达11882例。

上述大多数口腔癌的相关案例和讨论研究都围绕着湖南。这是因为湖南省的口腔癌的发病率明显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口腔癌甚至被称为湖南省的“特色肿瘤”。

而和海南和台湾一样，湖南人们喜食槟榔也是公认的事实。可以说，槟榔产业在湖南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

槟榔是一门什么样的生意？

在湖南，“恰个槟榔不咯？”应该就是很多人的日常问候了。虽不种植槟榔，但湖南却是一个槟榔加工和消费大省，在湖南很多城市的街头、商超和小卖部，槟榔货架必不可少。而就在这两年，槟榔品牌们还在综艺舞台上出足了风头。

湖南槟榔品牌“口味王”连续两届冠名湖南卫视小年夜春节联欢晚会、湖南卫视元宵喜乐会；2018年，“口味王”和“和成天下”还冠名了芒果TV的综艺节目《野生厨房》，节目中李诞的两句“吃完了还得吃点和成天下（槟榔）消消食”“吃槟榔就是涵哥教会我的”，也为这个湖南槟榔品牌打了一拨硬广。湖南卫视的当家主持人们也不止一次为本土槟榔品牌们进行大力度的推广。

公开数据显示，2015年，口味王在全国6个城市12个频道投放广告，广告费用预估达到143万元。2016年口味王槟榔就在湖南省食品行业取得销量第一，到2018年口味王在全国销售网点已达上百万个，累计销量超4亿包，年度纳税超亿元。

图片来自网络

如此一来，槟榔制作相关的企业也一直是湖南地方税收的主要来源。

资料显示，2017年一年，湖南湘潭从事食用槟榔加工的规模企业30余家，年产量20余万吨，就业人员近30万人，年产值超过200亿元。

还有《人民日报》去年的报道也显示，湖南省槟榔加工产业年产值已超过100亿元，有30多万人以槟榔生产加工为业，湘潭政府更是出台产业扶持《意见》，要确保槟榔产业销售收入三年实现300亿元的目标。

在槟榔致癌的说法甚嚣尘上的时候，有人坚定地站在“湖南槟榔”这边。

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会长杨勋认为，说湖南槟榔致癌是站不住脚的。在上述“剥洋葱people”文章中，杨勋说：“当初世界卫生组织认定槟榔为一级致癌物的报告是以南亚、东南亚及我国台湾地区的情况为基础做出的调查统计或结论，并未在湖南采样”。

杨勋解释称，湖南人吃槟榔的方法与世界上有嚼食槟榔习惯的其他地区不同，东南亚一带是鲜食槟榔，裹上荖叶和贝壳粉一起吃，印度是把槟榔碾碎，裹上烟丝，蘸上香精香料一起吃。而湖南槟榔是将槟榔鲜果烘干，经切片、去核、点卤等工序，食用部位是槟榔干果的纤维外壳，既不加荖叶，也不加烟丝。

“所以尽管中国大陆吃槟榔人群中OSF比例较高，但由OSF进一步转化成口腔癌的比例却并不高，只有1.2%~2.6%，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癌症与湖南槟榔没有直接的因果联系”。

不过，2017年，在国家食药监总局发布的“致癌物”完整清单中，槟榔果还是赫然躺在“一类致癌物”的名单里。

杨勋依然在槟榔致癌的说法上持保留意见，最起码是湖南槟榔。日前，他回应这次湖南的槟榔广告禁令时也表示，禁令并不像大家联想的是出于槟榔致癌的考虑，而是立足湖南槟榔产业的行业规范，要求进一步加强行业自律。

这次的禁令其实也和槟榔行业惯用的“虚假宣传”有关，飘起来的槟榔风，也没少得了过度的宣传和浮夸的广告词，比如一些广告还用上了“返老还童”之类的词语，和前段时间的椰树椰汁可相媲美。

一则禁令，和再次袭来的致癌之说，无疑给正火热的槟榔产业打了一记闷棍。

微博上也有网友在替槟榔打抱不平：“（说槟榔）不像烟酒，还不是因为烟酒上瘾的人更多，除了这点，哪里不像？ 你抽烟喝酒，就看不惯别人嚼槟榔的，都是合法的花钱享受伤害身体。你抽烟喝酒怎么就比嚼槟榔的高尚了？ ”

当然，嚼槟榔本身可不是个值得公众讨伐的动作，大家的争论点，无非还是在面对这样一个可以成瘾、有致癌风险的槟榔果是否该有所限制。

请正确地“恰”槟榔

槟榔产业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槟榔还没有被正式归入“食品”的行列，关于槟榔的定位还不清不楚。

食用槟榔还没有行业标准，槟榔的安全性评估还没有得到国家权威部门的正式认可，暂不能进入食品安全标准体系进行管理。而且相比“食品”，更多人也认为槟榔应该被归入像烟酒一样的“嗜好品”，而非可直接食用的食品。

如何从生产方式上入手，也有槟榔企业给出解决方案：制作槟榔的过程中添加的卤水碱度过高的话，会对口腔有影响。所以可以把槟榔做得软一点，把碱度降到适宜的程度。

杨勋也提出了不要卖给未成年人，以及在外包装上印上“过量嚼食槟榔，有害口腔健康”字样等建议。

如今关于槟榔，可以说它和香烟类似，最起码是一种致癌因素，长期嚼槟榔有患口腔癌的极大风险。

槟榔产业可能要迎来一场考验了，还有一场考验无疑是给不小的喜食槟榔的群体的——之后还是要正视“恰”槟榔这件事。

如果真的无法放弃嚼食槟榔，那就请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口腔健康问题，学会正确“恰”槟榔。今年2月份，国家卫健委发布的《健康口腔行动方案(2019~2025年)》中还提到：在有咀嚼槟榔习惯的地区，以长期咀嚼槟榔对口腔健康的危害为重点，针对性地开展宣传教育和口腔健康检查，促进牙周、口腔黏膜病变等疾病早诊早治。

面对能让人心上瘾的东西，总还是需要一些克制的。

本文部分资料整合自剥洋葱people、《证券日报》及公开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