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公司什么岗位最易发生贪腐？

本文为燃财经（ID：rancaijing）原创

作者 / 张索尔

编辑 / 维妙

互联网公司站上最强的风口，也经历着严重的腐败。近两个月以来，字节跳动、大疆、滴滴等多家公司通报员工腐败事件。

2018年12月，字节跳动员工汪某及一名代理商工作人员，分别因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及行贿罪，被北京海淀警方刑事拘留。

今年1月初，滴滴发布公告称2018年有83人因严重违规被解聘，其中8人因涉嫌违法被移送司法。违规事件主要集中在弄虚作假、收受不当利益、侵占和信息安全违规等方面。

1月末，无人机制造商大疆发布公开信称，职务腐败使公司采购成本增加16%-33%，此前公司也表示因内部腐败预计损失过10亿元，占大疆2017年净利润的四分之一。

初创公司也是一样的命运。空空狐创始人被指挪用公司资金个人消费、95后神奇百货CEO被指侵吞公款、共享单车企业也曾接连被曝出内部贪腐事件。

虽多加查处，互联网公司为何依旧“前腐后继”？

基层员工也有机会“薅羊毛”

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发布的《近年互联网公司涉腐反腐案件榜单》显示，从2010年到2017年上半年，互联网行业共发生反腐事件共29起，其中京东8起，阿里巴巴、百度各6起，腾讯3起，易果生鲜、去哪儿网、乐视、合一集团、360集团各1起。

这份榜单中还不涉及ofo、滴滴等一众创业公司。

从职位上来说，中高层员工手握渠道、流量等权利，可谓对于下游企业有“生杀大权”，受贿案件屡见不鲜。

29岁即成为百度最年轻副总裁的李明远，在2016年11月“引咎辞职”。根据百度职业道德委员会的通报，原因之一是在工作中“有私下巨额经济往来”。

曾担任腾讯网络媒体拓展部和在线视频部总监的岳雨，犯职务侵占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数罪并罚，在2015年被判处有期徒刑九年。

近几年，随着创业公司的兴起，基层员工也有机会“薅”公司的羊毛。

一位曾在初创阶段的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员工讲述了他的所见：做CEO助理的可以虚假报销会议费用；做PR的开产品发布会也能“截留”活动经费；做地推的留一部分推广费在手上；做销售的刷单骗提成……“终于知道为什么烧钱能烧出这么多了”，该员工说。

京东的公告中也公布了一则人力资源部普通员工，利用职务便利收受劳务派遣供应商好处费的案例。

运营和采购部门是“重灾区”

什么岗位最容易贪腐？从多家公司的公告中可以看出，运营和采购部门是重灾区。

燃财经（ID：rancaijing）统计了京东在2016-2018年公布的23起内部贪腐案件，10起发生在运营岗，包括生活旅行、大件运营、消费者业务等部门；5起发生在采销部门，甚至会有采销经理通过同事引进其弟弟所经营的公司，并给予资源支持。

大疆今年初发布的反腐公告也称，这次处理的主要是供应链腐败，其中大部分是采购，据估算，供应链腐败造成大疆的平均采购价格超过合理水平20%以上，其中高价物料少则高出20%-50%，低价物料不少以市场合理水平2-3倍的价格向大疆出售。

创业公司的腐败可能更加严重。

"圈子里都流传一个故事，刚毕业的年轻人运营岗做了三年，先后跳到三家共享经济公司工作后，就实现了财务自由。这故事是真是假很难说，但是我体验到互联网公司内部贪腐现象的确很严重”，一位不愿具名的共享经济从业者表示。

就他观察，“运营岗位的员工权力非常大”。ofo、摩拜烧钱大战烧出的几十个亿，至少有一半花在了运营上，例如兼职、物流、汽车调配等。小的城市烧钱最多，永远都是入不敷出的。成本如此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严重的贪腐现象。

具体怎么贪腐？他举了几个例子：运营员工可以和当地汽车租赁公司合作“骗补贴”，汽车租赁公司线上扎堆刷单，赚平台的钱，运营员工再跟汽车公司一起分钱；人力可以虚报兼职，这种做法最不容易被发现；负责调度的员工可以与小城市的汽车供应商合作，将高额的远程调度派给这家公司，调度费再分成。

“我见过的小城市的物流供应商半年时间赚几百万，上千万的都有。”他补充。

就公开信息显示，这种伙同外人进行利益输送的情况屡见不鲜。

2012年10月，媒体曝出京东商城高级副总裁吴声涉嫌以权谋私。文章称其与公司外人士成立公司，为包括京东商城在内的多家单位提供服务，其中一些所服务的单位还与京东商城构成竞争关系。

2016年，哔哩哔哩在《致伙伴的公开信》中称，其前游戏运营负责人高楠楠，伙同其丈夫以及亲属开办公司进行利益输送，金额超100万。

互联网公司的反腐“锦衣卫”

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CEO，不可能会对这种状况视若无睹，各家各出狠招，生意上存在竞争关系的几家公司甚至联盟而治。

阿里巴巴是最早关注内部腐败治理的公司之一，早在2009年就成立廉政部，2012年正式设立廉正合规部专职反腐，其主要职能为腐败调查、预防及合规管理。

该部门被外界称之为公司“锦衣卫”，因为该部门独立于各业务线并只向集团CPO汇报，调查的权限上不封顶，换句话说，甚至可以调查马云。

随后，大型互联网企业纷纷设立自己的“锦衣卫”，百度成立了职业道德委员会，京东设立了内控合规部、腾讯有反舞弊团队”、58同城也有合规监察部……

这些部门的核心成员往往是企业内审、检察官、警察等职业的专业人员，负责打击内部腐败并有权限直接对最高管理层汇报。这些机构通过开展整治行动，设立员工举报专线等方式，对员工廉洁从业情况进行监督。

2017年，唯品会、京东、美团点评、百度、宝洁、小米、腾讯等多家互联网企业还发起了“阳光诚信联盟”，目前成员已过200家。联盟内失信人员自动识别、一经贪腐永不录用。

重拳出击之下，反腐结果也屡屡引发关注。

以阿里为例，廉政部设置后的2014年，阿里集团人力资源部原副总裁王某因受贿260余万元被法院判处八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2016年，阿里影业副总裁、淘票票总经理孔奇因贪污受贿被警方带走，其贪污受贿事件因运营商对阿里巴巴的费用返现而东窗事发；2018年，阿里大文娱发通知表示，优酷总裁杨伟东因经济问题正在配合警方调查。

而对于很多规模只有几十数百人的创业公司，则很难单独设立相关部门。前述共享经济内部员工透露，公司负责监管内部腐败的一般是法务人员，但是“很多法务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怎么跟这帮野蛮人干？”

还有一些初创公司并不会设置单独的法务部门以及反腐岗位，一家科技创业公司的CEO表示，一是考虑到成本，二是他认为公司处于初始阶段，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核心业务上。

手中流量永远是巨大诱惑

“互联网企业在快速开拓市场、飞速发展过程中，赋予管理人员一定的权力激励创新，但企业在‘守业’阶段，内控合规管理不够，根治互联网企业高管贪腐问题并不容易。”中国互联网协会分享经济工作委员会专家委员、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曾公开表示。

艾媒咨询CEO张毅在公开分析阿里内部腐败原因时提到，除了“廉政合规部”有时不能严格地执行部门职能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部分员工拥有过大的掌握卖家生死的权力，当面临巨大诱惑时，部分员工难以把持。

“部分员工能帮一些商家实现违规操作，比较常见的就是假货问题，客户投诉，以及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进行推广。”张毅说。

具备流量等资源的公司都会面临相同问题。滴滴、美团、字节跳动等“新贵”都曾公开查处受贿员工。

在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2018年的内部邮件通报中，火山小视频原运营负责人黄子峰在2017年4月至12月期间，利用职务便利，多次收取合作方大额行贿款以及购物卡、iPad等礼品，并利用职务之便将平台政策漏洞和一些活动规则透露给有利益相关的合作方，使其利用政策漏洞降低自身的运营成本，或在活动中扩大额外收益。

某位初创科技公司的CEO表示：“每天让公司活下来是最关注的事，至于管理人员，治理腐败就没有那么多精力了”。在他看来，公司引入了风投等财务投资者，他们作为股东并不会关注到公司经营的问题，有时候他会觉得“分身乏力”。

这是创业者们都会遇到的问题，另一位创业者告诉作者：“公司业务如何规避法律风险我都不完全清楚的情况下，很难有时间去琢磨怎么去治理腐败”。

北京理工大学公司治理与信息披露研究中心主任张永冀建议，要对公司内部的权力分散，让独董和一众股东认识到腐败对于公司运营的巨大负面影响，积极参与到腐败的监督和治理，也能够防止高管和创始人成为腐败源头；同时，还可以外聘律师、风险管理师等专家参与内部腐败监督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