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新冠疫苗IP豁免的三重疑问：时限、产能及质量

“新冠肺炎疫苗知识产权暂时豁免”这一原本在世贸组织（WTO）圈内的专业协商谈判议题，因美国拜登政府的大胆表态，被瞬时推至全球聚焦灯下，圈层虽破，但疑问不断。

梳理5日以来针对拜登政府的表态回应可以看到，公开表态的各方同他们在WTO闭门会议中的态度高度一致：德国等反对的一方担忧豁免后疫苗的质量以及这一举动对药企创新所造成的伤害；非洲等赞成一方则迫切希望扩大产能，尽早结束疫情。

而目前普遍的一种担忧是，若疫苗知识产权能被暂时豁免，其质量或产能堪忧。而与这种基于假设性前提问题不同的是，有关该议案是否能够出台、何时出台的问题是真正存在，也最关键的。

那么，有关新冠疫苗知识产权暂时豁免的议案何时能出炉？

据第一财经记者从权威渠道了解，目前这一议案尚未形成，离美国所说的“基于文本（text based）”的谈判还较远，即正式谈判远未开始。而数位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业内专家均表示，即便能够进入谈判阶段，该谈判至少也要花费数月甚至更长时间，而届时疫情是否还在蔓延，没有人敢下定论。

6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表示，抗击疫情各国有责，享有疫苗人人平等。中方支持关注疫苗可及性问题，期待各方在WTO框架下积极、建设性地进行讨论，争取达成有效和平衡的结果。

议案何时能出炉

5日，拜登政府宣布将支持一项暂时免除新冠疫苗知识产权保护的提议。在声明中，美国贸易办公室（USTR）还特地表示，将积极参与WTO方面“基于文本（text-based）的谈判。”

美方之所以在声明中特地强调“基于文本”，颇有深意。第一财经记者从权威渠道获知，在过去数月中，各方就是否能达成“文本”争执不下，截至今日，谈判文本仍未出炉。

通俗地说，目前存在的是南非和印度等约60个成员方，共同提交的一份关于暂时免除某些TRIPS义务的建议提案，而各方对于这份提案并不满意。为了弥合立场，目前南非等方面已经表示将修改该提案并在5月中旬再次提交。

这也就是为何在USTR发声明后，WTO总干事恩戈齐·奥孔乔-伊维拉表示：“（这一议题的）支持者正在准备对其提案进行修订，我对此感到很高兴，我敦促他们尽快将其放在桌面上，以便各方可以开始基于文本的谈判。”

“只有坐在一起，我们才能找到为所有成员方所接受的务实前进道路。”她说，“这条道路不仅将增加发展中国家获得疫苗的机会，同时也能保护和维持对生产这些救生疫苗至关重要的研究和创新。”

按照WTO的日程表，6月将再次举行TRIPS理事会。不过接受第一财经采访的专家均指出，谈判路漫漫，6月甚至不一定是起点。

一位WTO业内资深人士对记者表示，首先，知识产权谈判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历来立场分化较为严重，这是一个该领域的客观问题，同经济发展等各方面相关；其次，该类谈判必须寻求共识，也就是164个成员方同时达成共识才可以，目前该提案的共同提案方约有60个，也就是不到四成（36.5%），且欧盟对此反对声音较大，德国总理默克尔已经公开表态不赞成；第三，如果要寻找一个坐标轴，大概类比一下的话，可以对照参考的是2003年时，WTO总理事会的确一致通过了一份解决公共健康问题的有关实施专利药品强制许可制度的文件，那次谈判用了20个月。

IHS Markit高级生命科学分析师柏尔（Janet Beal）也认为，美国此次立场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具有象征意义，且这一举动的实际实施将需要欧盟、日本和其他国家的共识支持，因此目前看来也不太可能，但这一举动可能为政府（对药企）施加压力开创先例。

产能以及质量能否跟上

美国宣布支持部分豁免疫苗专利后，各界反应相差较远。德国以及大部分药企对此表示反对，而非洲国家则欢欣鼓舞。

默克尔在一份声明中说：“疫苗生产的限制因素是生产能力和高质量标准，不是专利。”她表示，知识产权保护是创新的源泉，将来也必须如此。

疫苗生产企业莫德纳（Moderna） CEO 巴塞尔（Stéphane Bancel）在6日表示，豁免专利对于在2021年和2022年向全球更快提供更多的mRNA疫苗方面毫无帮助。“世界上没有闲置的mRNA生产能力。”他称。

“目前都没有mRNA产业，当我们雇佣那些来自于传统药业的人员时，需要先训练他们怎么应对mRNA。”巴塞尔解释道。

IHS Markit在一份报告中也认为，鉴于大多数中低收入国家没有制造能力或原材料来大规模生产与原产国相同质量标准的疫苗，因此这次豁免，对于增加国际疫苗供应方面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IHS Markit生命科学高级分析师莱恩（Eoin Ryan）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该政策还可能最终对疫苗推出产生反效果。在某些情况下，如原始开发人员失去了对质量的控制，由本地生产的疫苗版本引起安全性或生产问题，恐将破坏人们对疫苗的信心。”

非洲方面则对美国此举表示欢迎，而据外媒报道，非盟官员已经在设想生产地点：南非、塞内加尔和卢旺达。目前非洲的疫苗生产极其依赖来自于印度的出口。

南非拥有非洲大陆中最先进的疫苗专业知识，拥有总部位于德班的制药巨头阿斯彭(Aspen)。此前强生与阿斯彭达成协议，在南非包装3亿剂疫苗。

位于塞内加尔达喀尔市的巴斯德研究所（Pasteur Institute）也具有疫苗生产经验，每年制作少量黄热病疫苗。此外，卢旺达总统卡加梅近来建议，让卢旺达首都基加利（Kigali）也成为疫苗中心。

不过，非洲官员也意识到，非洲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非洲疫苗交付联盟共同主席阿拉科嘉（Ayoade Alakija）说：“美国表示愿意放弃知识产权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这实际上就要发生。”

来自喀麦隆的世卫组织（WHO）基金会董事会成员埃农崇（Rebecca Enonchong）坦言，第一步是“确保专利问题不成问题”。

“但即使到那时，生产mRNA疫苗所必需的人力和技能建设仍需要时间。”她说，“全球疫苗原料和产品都在短缺：核苷酸、酶、脂质、小瓶、瓶盖和注射器都缺。我们不太可能为这种程度的大流行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