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行业稳定” 阻碍出租车行业的变革创新

出租车

据媒体透露，去年10月份公开征求意见的《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网约车新规”)经过公开征求意见、重新论证评估、多部门会商等程序，“网约车新规”有望在五一后出台。

社会稳定不等于行业稳定

从目前媒体公布的情况来看，之所以要规范网约车，无非是因为有很多人说的“行业乱象”存在。那么，行业的“乱象”主要体现在哪里？从目前很多出租车主和主管部门的反映来看，私家车的加入可能是最大的一个乱象。对出租车司机而言，大量没有营运资质私家车的加入，使原本严格管制的出租车数量名存实亡，而私家车的优质车况和更好服务，让更多乘客涌向了网约车。也因此，传统出租车从业者是网约车的坚定反对者，很多人的收入在下降，出租车牌照的资产价格在往下跌，甚至在不少城市引发了出租汽车司机罢共现象。

有鉴于此，去年由交通运输部起草的《关于深化改革进一步推进出租汽车行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强调要“维护行业稳定”，指出“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要高度重视出租汽车行业稳定工作，全面落实维稳主体责任。各地区、各部门要加强社会沟通，强化社会监督，畅通利益诉求渠道，听取各方意见，主动做好信息发布和舆论引导，凝聚改革共识，引导各方预期，回应社会关切，为出租汽车行业改革发展营造良好氛围，提前化解各类不稳定因素。对改革中的重大决策要开展社会稳定风险评估，完善应急预案，维护社会稳定。”

维护社会稳定当然重要，改革开放就是在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中进行，中国经济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一个非常稳定的社会环境。但问题在于，社会稳定并不等于行业稳定，原因在于随着社会变迁、技术进步，很多行业的规模会大幅度缩小，甚至被其他行业所替代。如果真要以“行业稳定”作为改革的评判标准，那么创新就没有意义——因为很多创新的目的就是要消灭传统行业，从而提高效率。仅以交通运输业为例，火车的发明逐渐替代了传统的内河运输；机动车的出现取代了马车；飞机的出现改变了传统跨洋之间的旅行方式……假如交通运输行业都以“行业稳定”作为改革底线，那就永远不会有新的交通方式出现，社会也就无法从技术变迁中获益。

事实上，交通运输行业中交通工具的技术进步一直都存在。以机动车的燃油效率为例，从上世纪70年代到2010年，美国小轿车的燃油效率从不到15%提升到将近35%，最近的消息则是本田新思域达到40%，燃油效率的提升大大节约了能源，每加仑汽车能从以往行使13.7英里变为23英里。为什么大汽车厂商会有激励提高燃油效率？因为更高的燃油效率能够节约消费者的支出，因此他们的车型就更加受市场欢迎。

互联网让“份子钱”OUT

与交通工具的不断追求技术进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出租汽车行业的运营模式自100多年来未发生大的变革，出租车公司和司机之间还是以“份子钱”形式存在的承包制，绝大多数城市的出租车还是实施严格的数量控制。

出租车公司的运营之所以要以份子钱形式存在，无非是因为出租车的工作场所不固定，公司或者车主无法对司机的服务进行有效管理，甚至雇主还无法知晓其真实营收。份子钱模式的优势在于：公司或者车主不管司机每天的营收是多少，而以一个固定数额，来化解两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换句话说，份子钱是在雇主无法监督雇员模式下所不得不采取的应对措施。而从过去出租车司机近百年的历史来看，份子钱模式确实是实现了激励相融：司机只有努力多开车，才能收入最大化。

但是自网约车诞生之后，份子钱模式发生巨变，通过移动互联网的支付手段，车费不再直接支付给司机，而是进入平台账户，平台直接掌握了现金流，司机和现金隔绝。于是我们就会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尽管司机不是专车公司的雇员，但是却能够提供一个均质的服务水准。为什么？因为平台可以根据乘客反馈来考察司机是否提供了合格的服务，所有的收入在平台，使得司机按照平台的服务规范提供服务。这个行业第一次出现了按绩效发放所得，而不是像传统出租车司机一样向公司缴纳份子钱。也正是平台对司机所具有的管理能力，很多私家车可以接入这个平台，他们的服务不逊色于专业出租车司机，价格也比出租车司机便宜。而且供应量的增加极大缓解了上下班的打车难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基于移动互联网技术，大幅度提高了运行效率，降低了空驶率。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很多城市饱受乘客诟病的强行拼车，变成了深受乘客喜爱的自动“拼车”。原因在于移动互联网技术，使得目的地高度匹配，这种方式既减少了汽车在马路上的空驶率，同时还降低了乘客的支出。

同样是在交通这个大行业，为什么提高了燃油效率的发动机会受到企业、政府和消费者的一致青睐，而提高了运营效率和服务品质的网约车模式，却不被出租车行业和政府认可？在我看来，一个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传统出租车行业的高度管制，不仅从事出租车行业有着高昂的准入门槛，同时还严格控制着出租车的数量。这种高度管制使得整个行业不思进取，一旦增加出租车运营数量，很多司机就以收入下降为由罢运，而很多城市也因此投鼠忌器不敢对出租车行业进行改革，最后的结果就是服务越来越差。

垄断滋生寻租空间

同时还需要指出的是，传统的出租车运营模式不仅带来服务地下等问题，而且高度管制的准入门槛还给很多官员带来了寻租空间。2012年底，兰州交通局长被控是“出租车公司幕后老板”，受贿千万元被判无期徒刑；2014年12月，承德出租车管理处处长因单位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2015年2月，南宁交通局副局长等3人因操纵出租车GPS项目贪污600万元被审判。其实早在2002年，著名记者王克勤就曾发表《北京出租车业垄断黑幕》调查，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广度和力度披露了北京出租车业垄断黑幕。然而14年过去了，问题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解决。

幸运的是，互联网的发展可以打破出租车行业的困局。在短短几年之内，以滴滴为代表的公司不向政府要一分钱，通过市场的力量构建起了一张遍布全国的网络。大量的私家车进入平台，同时还对冲了出租车罢运的潜在风险。原因很简单，与庞大的私家车队伍相比，出租车数量实在少的可怜，它们已经不能对城市的交通秩序产生大的影响，一举解决了各地方人民政府最担心的社会稳定问题。

不仅如此，网约车的出现还给很多出租车司机以转型机会，由于网约车投入更少、劳动效率更高，很多司机已经开始了这种转型。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是，南京十佳出租汽车司机殷浩创业成立了南京卓迅汽车租赁公司，与滴滴专车合作。因此，网约车的发展并不会影响传统出租车司机的生计，而是给其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机会。

改革开放近四十年，中国的绝大行业都经历了各种变革，无论是从组织形式还是技术条件，而出租车行业是其中少有的不变者。感谢移动互联网的出现给乘客带来的各种便利，我们更希望以此以契机来推动行业变革。正如李克强总理在4月20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所指出的，“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互联网，因此更要加强对互联网企业的支持力度。”（作者为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执行院长）